“什么影子?”祝一凡莫名其妙,又担心她的状态,“青禾,你看花眼了吧?到底怎么了?”
关青禾死死盯着电梯壁,又猛地抬头看向祝一凡身后空无一物的走廊,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,牙齿咯咯作响。她看到了!她刚才绝对看到了!那粘附在祝一凡影子边缘的…那个方阔的轮廓…虽然只是一闪而过!
像极了…藏钟!
“青禾!”祝一凡用力抓住她冰凉颤抖的手臂,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,“看着我!这里除了我们,什么都没有!你刚才在档案室到底遇到了什么?崔媛媛的耳坠又是怎么回事?”
关青禾急促地喘息,目光依旧惊疑不定地在祝一凡脸上和他身后那片空无之间来回扫视。她强迫自己把视线从电梯壁移开,聚焦在祝一凡写满担忧和困惑的眼睛上。那份熟悉的关切,像一根救命稻草,将她从溺毙般的恐惧边缘拽回一丝理智。
“档案室…”她声音嘶哑得厉害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,“电脑…行车记录…它自己在恢复…99%、98%…倒着走!还有…”
就在这时,“噗!”一声极其轻微、几乎被电梯井运作的低鸣掩盖的异响,从走廊深处的阴影里传来。声音不大,却像是冰水滴入滚油,瞬间炸在了两人紧绷的神经上!
关青禾和祝一凡几乎是同时猛地扭头,目光如两道凌厉的探照灯,射向声音来源的黑暗角落。
黑暗中,一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。
他穿着一身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紧身夜行服,如同融化在夜色里的墨滴。脸上覆盖着一个材质奇特的黑色面罩,只露出一双眼睛。那眼神极其古怪,像是蒙着一层浑浊的雾气,冷漠、空洞,却又在空洞深处,压抑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疯狂和…扭曲的兴奋?
更让关青禾浑身血液瞬间冻结的是——这蒙面人的身形,他的肩宽,他行走时那种微妙的、带着某种习惯性力量感的步态轮廓…
太像了!
像那个几乎刻在她骨髓里的影子——聂风云!
“聂...聂哥?”她的大脑一片轰鸣,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,几乎忘记了跳动。喉咙干涩发紧,那个几乎要冲破唇齿的名字被她死死咬住,只剩下无声的惊涛骇浪在胸腔里翻涌。
祝一凡的反应比她更快,几乎是本能地将关青禾往自己身后一拉,魁梧的身躯瞬间绷紧,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。他的手已经闪电般按在了腰间的****和辣椒喷雾上。
虽然眼前这人的诡异出场方式透着浓浓的不祥,但他必须先做好物理防御。
“什么人?!警察!站住别动!”祝一凡厉声喝道,声音在空旷的七楼走廊里回荡,带着特有的威慑力。
那蒙面人仿佛没听见,那双浑浊诡异的眼睛,死死锁定在关青禾身上。他无视了挡在前面的祝一凡,用一种极其缓慢、僵硬,如同提线木偶般的步伐,继续向他们靠近。每一步落下,都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。
“关…青…禾…你这个幽灵...你好啊!”一个沙哑、干涩,如同砂纸摩擦朽木的声音,从面罩后面挤了出来。那声音极其怪异,像是喉咙被严重灼伤后又强行发声,每一个字的音节都扭曲变形,带着一种非人的、刺耳的摩擦感,根本无法辨别原本的音色。但语气里那种刻骨的阴冷和粘稠的恶意,却清晰地透过扭曲的音节传递出来。
祝一凡瞳孔猛缩!这绝非善类!他腰间的甩棍瞬间弹出,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,棍尖直指蒙面人:“最后警告!双手抱头!趴在地上!”蒙面人对甩棍的寒光视若无睹,他那双浑浊疯狂的眼睛依旧死死钉在关青禾惨白的脸上。他又向前迈了一步,距离瞬间拉近!
“快跑!”祝一凡暴喝一声,将关青禾狠狠向身后一推。
同时自己不退反进,手中的甩棍带着破风声,狠辣无比地扫向蒙面人的下盘!这一下蕴含了他多年警察生涯的搏击功底,又快又狠,目标是让对方失去平衡!
就在甩棍即将扫中蒙面人膝关节的刹那,蒙面人的身体以一种人类根本无法做到的、违反关节活动规律的诡异角度猛地向后一折!就像是他的脊椎瞬间软化成了蛇骨。
祝一凡这势在必得的一棍,擦着他弯曲的腿侧扫空了!
祝一凡心中警铃大作,这绝不是正常人!他甚至来不及收势,蒙面人那向后诡异折叠的身体已经如同弹簧般猛地弹回!一只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的手,快如鬼魅,五指成爪,撕裂空气,带着一股混合着地下车库霉味和某种刺鼻化学药剂的味道,直抓祝一凡的咽喉。
速度太快!角度刁钻狠毒!
祝一凡只来得及侧身偏头,那只利爪带着寒风,“嗤啦”一声撕裂了他肩部的警服布料!皮肤传来火辣辣的刺痛!他惊出一身冷汗,如果不是多年生死搏杀的直觉反应,这一下足以抓碎他的喉咙!
“妈的!”祝一凡怒骂一声,肾上腺素狂飙,甩棍变招横扫对方抓空的臂膀,另一只手同时摸向腰间的辣椒喷雾:对付这种诡异又快得不像人的东西,常规手段必须改变!
就在双方再次接触的瞬间,“呃…嗬嗬…”
蒙面人喉咙里突然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、如同老旧风箱漏气般的嗬嗬声。他那双浑浊疯狂、死死盯着关青禾的眼睛,极其短暂地…涣散了一下?就像是信号不良的屏幕,瞬间的雪花闪烁。
他那抓向祝一凡的凌厉动作,也随之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、几乎难以察觉的凝滞。
就是现在!
祝一凡捕捉到了这转瞬即逝的破绽!他放弃了甩棍攻击,猛地拧身,藏在背后的辣椒喷雾罐对准蒙面人面罩眼部区域的位置,狠狠按下了压柄!
“嗤!”
一道辛辣刺鼻、浓度极高的红色雾状液体,如同愤怒的毒蛇,近距离精准地喷向那双浑浊的眼睛。
“呃啊!”
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猛地从面罩后炸响!那声音扭曲变形,充满了极致的痛楚和某种…深藏的暴怒?蒙面人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脸,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,踉跄着向后倒退,撞在冰冷的墙壁上。
“你怎么又回来了,快走!”祝一凡一把抓住旁边看得几乎窒息的关青禾,用尽全力将她往楼梯口方向拽去。
他没有丝毫犹豫,这个诡异的敌人绝不能硬拼。
关青禾被他拖着踉跄往前跑,最后惊恐地回头瞥了一眼。只见那个身形酷似聂风云的蒙面人,正痛苦地佝偻着身体,双手死死捂着脸,指缝间似乎有泪水渗出。
他喉咙里发出一连串低沉、愤怒、如同野兽受伤般的嘶吼。
“呃…嗬…藏…钟废物…!”一个极其模糊、夹杂在嘶吼中的词语碎片,裹挟着滔天的恨意和不甘,断断续续地挤了出来。
藏钟?!
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再次炸响在关青禾耳边。她猛地回头,正好看到那蒙面人捂着脸,痛苦地抬起头,那双被辣椒水刺激得一片血红、泪水横流的眼睛,透过指缝,短暂地、极其怨毒地扫过她和祝一凡逃跑的方向。
那眼神里的怨恨和疯狂,让关青禾遍体生寒。但就在这怨毒的一瞥之后,蒙面人那双血红的眼睛深处,那层浑浊的雾气似乎被剧烈的痛苦和愤怒冲散了一瞬,露出了底下…一丝极其微弱、近乎湮灭的…清明?甚至夹杂着一种…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挣扎。
这极其矛盾的眼神,如同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了关青禾的心上。
她脑中轰然炸开一个荒谬绝伦、却又让她浑身血液逆流的念头:他是聂哥!
她和祝一凡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梯口的黑暗中。
七楼走廊重新陷入死寂,只剩下应急灯惨白的光晕。
墙壁下,蒙面人的身体还在因辣椒水的剧痛而微微痉挛。他捂着脸的手指缝隙里,泪水混合着某种粘稠的暗色痕迹不断淌下。喉咙里低沉的嘶吼渐渐平息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沉重喘息。
过了足足一分钟,他才缓缓放下捂着脸的手。
整张脸隐藏在面罩下,看不清表情,唯有那双眼睛,在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,显得尤其骇人。眼白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,瞳孔充血,微微放大,像是两颗浸泡在血水里的浑浊玻璃珠。
辣椒水的刺激效果似乎正在消退,或者说,被某种更强大的意志强行压下。那令人不安的浑浊感再次浮现,如同深潭里翻涌的淤泥,迅速吞噬了刚才那瞬间流露出的清明的痛苦。疯狂与绝对的冰冷重新主宰了这双眼睛。他无声地甩了甩手套上的液体,动作僵硬却带着一种非人的精准。目光扫过走廊尽头关青禾和祝一凡消失的楼梯口,没有愤怒,没有急躁,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和一种…猎人锁定目标后的耐心。
然后,他低下头,看向自己摊开的掌心,那只刚才差点撕裂祝一凡喉咙的手。
战术手套的指尖部位,能隐约看到一点深色的、几乎难以察觉的湿润痕迹,那是祝一凡肩头被抓破渗出的血。
蒙面人盯着那点微不可察的血迹,浑浊的眼珠里,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光。他缓缓地、近乎贪婪地,用另一只手的食指指尖,小心翼翼地沾了一下那湿痕,然后,将那沾着血的指尖,隔着面罩,轻轻按在了自己干燥的嘴唇位置。
一个无声的、扭曲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姿态。
做完这一切,他抬起头,那双浑浊疯狂的眼睛再次望向楼梯口的方向,仿佛能穿透层层混凝土,锁定那两个仓皇逃窜的身影。
接着,他没有任何追击的动作,反而以一种比来时更诡异的、近乎无声的步伐,如同融入黑暗的影子,悄无声息地退回了走廊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之中,消失不见。
走廊里,只剩下应急灯电流微弱的“滋滋”声,以及空气中残留的辛辣气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、铁锈般的血腥气。
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关青禾的喉咙。她看着祝一凡关切却茫然的脸,一股寒意从骨髓里渗透出来。崔媛媛的珍珠耳坠…影子…归档…还有…藏钟...聂风云!这潭浑水,比她想象的,要恐怖深邃亿万倍!